中国白领和美国蓝领一起工作,互相学习还是嫌弃?

最近,奥巴马夫妇创办的公司发行的第一部纪录片上线Netflix,这部纪录片的主题部分关于中国,但这次大多数事件的发生地却在美国的一个小镇上。

纪录片拍摄的地点位于美国俄亥俄州的代顿,这座还排不上全美前50的小城市,却集中了美国航空航天技术制造等重要部门。但影片开头确实一幅悲伤萧条的景象。




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后,通用汽车在代顿市郊的一家工厂被迫关停,一座工厂的关停,给当地人的打击是很大的,他们不但失去了工作,最重要的是人们生活的信心也被重重打击,直到2014年,一位中国商人——福耀玻璃的曹德旺决定在这里开设玻璃工厂。

似乎印证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此时将工厂开到了发达国家的家门口,这次更是深入美国的中心地带,俄亥俄州不仅仅是航空航天制造业的重要地点,而且是美国总统选举中的重点“摇摆州”,各家总统候选人每四年都要看这里选民的脸色行事。



自从通用的汽车工厂关闭后,这里失去了1万多个工作岗位,“中国老板”的到来,可以说是一场及时雨。当地民众充满期待今后能够过上好日子,靠着这家汽车玻璃制造工厂,能够将自己的生活和职业生涯向前迈进一步。


中国老板批美国人:做事前要思考!

工厂筹备过程中,福耀要雇佣的当地工人数量让当地人兴奋不已,负责人一句:“我们还会招更多的人”,让在场的美国人非常激动。

让美国人惊讶的是,就在2年的时间里,这座原本萧条废弃的工厂已经建设完成,来自中国国内的员工担任技术指导的角色,在前期的文化培训中,对美国的了解也仅限于皮毛:“美国人说话直言不讳、很随意,只要舒适就行”,现场的中国员工眼神漠然,显然对这种抽象的描述无法理解。

当年10月,工厂正式运营,福耀玻璃的主席曹德旺提前来到这里视察,他自己也对这座工厂充满信心,说自己很喜欢这里。就连工厂旁边的大街也重新改了名字叫“福耀大道”。



当地的工人亲自来到曹德旺跟前,感谢他给美国人带来的就业机会,还邀请他去他家一起烧烤。

感觉到这一步,工厂的开设一切顺利。大老板的到来给这里注入了信心,曹德旺认为这里就应该是一家美国公司,管理模式都应该以美国的方式来进行。

但具体细节的沟通上,两种文化的碰撞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开业典礼上,美方为了保险起见,想在典礼现场上方搭一个棚子,因为害怕会下雨,但曹德旺则认为,十月份这里根本不会下雨,没有必要浪费钱搭棚子。







同时,曹德旺看到车库门开的方向不对,他要求重新改方向,但这一改动,就得花掉3万多美元。曹德旺给美方员工甩下一句话:

“有时候做事前还是要思考。”

但美方负责人显然也很委屈,很多细节部分也不是他能够控制和掌握的。



对很多从国内来的中国员工来讲,美国的生活是非常新鲜的,他们在这里能钓到很大的鲤鱼,但这里的当地员工,很多都经历了长时间的失业。Bobby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说当他被福耀录用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感激,“自己终于有事情做了”,对他以及很多失业了的人来说,福耀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当然也有人也不得不选择来这里上班,Shawnea原先在通用汽车每小时可以挣20多美元,现在她作为玻璃检查员,每小时工资是当地的最低薪水12.84美金,在金融危机中,她失去了家和车。


也有人借着这座中国工厂的出现,找到了重回中产阶级的道路。Jill原先无家可归,住在妹妹家的地下室里,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需要他人施舍,属于她的东西寥寥无几。

上面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成了福耀的员工,他们心中的美国梦,最终需要通过这家公司在美国开设的工厂得以实现。




一份工作,没有什么能够阻隔两国员工沟通和合作。他们用微信来沟通,中文看不懂就用翻译工具实时翻译。但遇到困难的时候,中方人员急躁,想加快速度,但美国人总是想把原因查清楚,着急时,大家各自讲各自的语言,面面相觑互相难以理解。


中国员工天天007,美国员工嫌待遇差

小王是福耀的老员工,他会一些英语,即便如此和美国人也是很难顺畅沟通。作为老员工的他,离开国内的妻子和孩子来到美国,每天他都无法按时吃饭,因为玻璃生产的一些环节温度很高,在他胳膊上有不少烫伤。

和他搭档的美国人Rob因为缺乏专业方面的知识,他只能手把手的教,Rob虽然年纪比他的“师傅”大了很多,但他学的很认真。因为在和小王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位来自中国的老师必须在美国待两年,远离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奖金,每天要和自己的美国同事在炽热的玻璃炉旁边长时间待着。






“知道这些后,越来越感谢他们为我们所做的事。”

Rob和小王成了朋友,他请小王到自己的农场做客,骑马,试着了解彼此的文化。在拥有枪支合法的美国,小王估计也是第一次摸到真枪,感恩节时,Rob邀请他的中国同事们到他的家中吃火鸡,打靶,骑哈雷摩托,Rob说自己很开心能够和这些中国同事相处融洽,自己也很开心。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中美同事都能合作这么愉快。

美国工厂的管理层密切关注媒体的报道,苗头就发生在全美最大的工会组织已经瞄上了自己的工厂,装修工人在车间内悬挂上带有语法错误的英文标语来激励工人的同时,这里的美国工人却有另一番想法。



标语上的这句话缺一个“the”

新工厂生产的玻璃质量不过关,各种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工厂内不断,美国工人想做出高质量的玻璃,但速度太慢,产量跟不上,中国同事心里很着急。另外美国工人认为工作环境过于艰苦,一些场地的温度升高到了400华氏度(摄氏200度左右),工人保持的距离还不到2米。



中古

不少美国工人埋怨说自己受不了这种身心疲惫的重复劳动。

福耀将美方管理层请回中国总部参观,让他们感受什么是中国式的工厂。这里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晨开晨会集体报数,喊口号互相打气加油,几乎每个人都加班工作。



让美国人尤其惊讶的是,在工厂室外堆放碎玻璃的地方,工人们没有护目镜、只带着一般的劳保手套,就在玻璃碎渣中捡拾可以回收的玻璃碎片,根据不同的玻璃颜色,分门别类回收使用。

美国同事看到后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回国后,管理层也学中国团队一样,开晨会喊口号,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美国员工对此感到不解,双手插在胸前,嘴中嚼口香糖,翻白眼……

一位女员工在工作时割到了手,前来请假询问工伤赔偿的事情,负责员工安全的大哥安慰她不需要担心自己在养病后丢掉工作。

不少员工还是会担心巨大的玻璃自己是否能够扛动,前面的叉车司机就在一次运送中感觉到自己和中方人员安全意识上的差距。她说自己的中国同事让她一次承载两倍于安全重量的货物,她当场拒绝了:“你要做随你,我不干,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件事”。



但是撇开这些矛盾,工作在一起的两国工人的命运也有了变化。

Jill走出了自己的地下室,有了自己的房间。小王适应了美国的生活,他说自己在异国他乡,每天最享受的是工作结束后抽一根烟,然后看看手机里妻子和儿子的照片。白天的工作时间里,他受到的压力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而小王的徒弟Rob在这里懂得了玻璃是如何生产出来的,也庆幸自己50多岁还能找到这样好的工作,他将小王称作自己的“中国兄弟”,说自己永远支持他,小王也从Rob那里了解到了真正的美国工薪阶层,他原本以为,美国人的日子应该是全世界过的最轻松的。

“这边压力感觉比国内还大,那边有一个人整夜睡不着,很佩服美国人,每天还能上两班倒,为了生活做好几份兼职,原先以为他们不需要像我们这样为生活牺牲很多东西。”



但是,曹德旺和管理层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美国的这家工厂远远没有达到生产量,连续亏损肯定不是当初投资的初衷,树大招风还引来了美国工会组织的抗议,美国工厂开始雇佣专门的咨询公司来对付工会组织。

很多无法承受在这座工厂的管理生产方式的工人,最终离职或被解雇,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人。一位员工在一次集会上说道:

“我们想寻找的是让公司既能赚钱,又能公平对待员工的方法,还能给员工一份体面的工资,我们要让福耀知道俄亥俄代顿做事情是和中国不同的。”

对此,福耀的解决方案是,只要你认真在福耀工作,就会涨工资,美国工厂的负责人认为:“涨工资的原因是,好的效率来自好员工,更好的待遇就是留住好员工的做法。但工作要更努力、更久一些,美国的工厂就可以和中国的工厂做到一样。”

此时此刻,问题的实质就是中美两国工作文化的不同。美国工人希望每天工作8小时,工作环境有安全保障、享受假期和福利,但福耀认为,要保持高工作效率和产出,就应该像中国员工一样,12小时轮班,每月休息一天,献身于工作。



福耀的老板曹德旺面对镜头吐露了自己的心迹,他说自己这么多年开工厂,不清楚自己是有功之人还是有罪之人,但是闯荡了几十年的他认为,人活着就是要干活,“工作才是活着的意义”。

在纪录片的结尾,小王的朋友Rob被解雇了,理由是他操作电脑的速度太慢。取代他的,正是一个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到底是中国工厂还是美国工厂?



距离机器人取代所有人的那一天毕竟还有一段时间,但福耀在美国开设的这家工厂也反映出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下,美国在这一体系中制造业走上下坡路的不争事实。

影片开头,曹德旺的手下建议在工厂放上两幅代表中美两国的绘画,被他拒绝了。他当时这样说:“就只挂美国的,要入乡随俗。”



当人们以为中国企业会在美国建立一个真正的美国式公司时,到影片的结尾,这家工厂更像一家中国工厂,那些曾经非常乐观的工人突然发现,他们梦想中的工作与他们想象的大不相同,他们中的不少人因为福耀而返回了中产阶级生活,但他们同时也觉得,自己不受中国人的尊重,而中国员工认为美国员工对中国人的管理有先天抵抗情绪,很多人工作态度散漫,无组织无纪律。

奥巴马夫妇成立的电影公司是这部纪录片的发行方。米歇尔·奥巴马说自己看到工人们在风雪中走向工厂的场景时,想起了自己的成长背景,正是她的父亲那一代人以工作为荣才有了他们的今天。但如今,这样的“美国梦”正被严酷的现实重新看待,等所有人还在困境中踟蹰不前时,工业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正在慢慢取代人的地位。






而这些无论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面对现代全球经济时,同样要面临的问题,奥巴马这样说道:

“我想有一个东西让这部纪录片变得强而有力,它不是非黑即白,一个好的故事让你有机会更好地了解别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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